文│陆晖

        刚过去两个星期，江歌案和深房理装修队003爆料事件，一南一北引发了公众的关注，这两个事件的始末，在网络上已经众所周知，就不重复了。

        而我之所以写下这篇文章，是因为我和两个事件的当事人都有联络，也了解一些情况。他们身上追求真相、勇于承担的品格，让我十分敬佩。

        不管是江歌、江歌的母亲江秋莲，还是装修队003，他们身上都有着一股执着、勇敢、担当的道义精神，他们用自己的行动，构建和维护了社会运行的精神内核。

        从某种意义上说，他们代表着我们这个社会良善的一面。

        01、江歌就是我们当中的大多数人

        江歌在昔日朋友刘鑫向自己求助时，并没有推脱，而是接纳，在知道对方陷入麻烦和困境时，陪伴其左右，帮她想办法解决问题，这体现了江歌的善良正直。

这也恰恰是我们大多数人的正常反应。

        我们在日常生活中，如果身边的朋友有事，本能地会伸手扶一把、出言劝一句，小到帮忙收个快递，大到借钱救危救急，这不仅仅是内心的怜悯，也是一个自然人成长为合格社会成员的标准。

        有观点在评论马加爵案件时说，一个人的自然状态都是自私利已的，直到能对陌生人表现共情、悲悯之心，那他就完成了人格塑造，是一个完整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 对于陌生人，尚且要保有悲悯，更何况是认识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 说江歌的善良是普遍的，这并不是贬低，而是说这种善良应该是社会的共识，是完整人格所应该具备的品质。而这也反过来衬托了刘鑫的自私与冷漠。

        不管刘鑫的代理律师在庭上如何辩解，刘鑫的行为也足称自私的典型。

        在自己面对威胁时，首先想到是如何自保，而向他人求助时，而为了不被拒绝而失去庇护，刘鑫选择了隐瞒。因为她害怕道出事实，无人会帮助她。

        在江歌提出要报警时，刘鑫拒绝报警的理由，竟然是怕警察知道自己住在他人的出租房内，要承担法律责任。先已后人，哪怕是一个尽力帮助自己的“恩人”，刘鑫习惯性地把自己排在第一位。

        刘鑫利用他人的善良为自己筑起一道屏障。

        假如，我们假设最后陈世锋并没有过激行为，没有举起手中的刀，刘鑫在江歌住所成功“避难”，刘鑫会向江歌和盘托出曾经的巨大风险吗？

        应该也不会，因为她怕背上来自他人的责难。务求自己清净，是自私者的共性。

        人类社会经过进化，已经发展出了一套规则，规则要求把社会成员规训成温暖纯良的羊，绝大多数也接受完成了这种规训，如江歌。羊群为社会贡献资源，保证种群繁衍不息。

而有少数人则游离在这套规则之外，他们躲在羊群之中，夙夜兴寐地吸着羊血，一旦某只羊被吸干榨尽，就再跳到另一只羊身上。他们光鲜亮丽、华服照人，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由那些被敲诈剥夺的羊——血和肉来供养。

        所以，在社会上有一种论调，破坏规则的人获利最大。

        这可否算是一种抢劫？

        02、江歌母亲是为全社会争取权利

        江歌母亲起诉刘鑫要求承担侵权责任，案件历经数年，从《民法总则》时代过渡到了《民法典》时代，不管是《民法总则》的“好人条款”还是《民法典》侵权责任，江歌案件都会激活相应的民事权利，让法条成为鲜活的社会规范。

        更何况，除了追究刘鑫的侵权责任，江歌母亲还通过刑事自诉，把网络造谣抹黑、肆意攻击的水军，送进了牢狱。

        作为律师，我深知刑事自诉的难度有多大。

        从小处说，这是江歌母亲追寻真相的过程；从大处说，这是以一已之力为全社会争取权利的抗争。

        耶林在一百多年前，曾经作过一场影响深远的演讲，名为《为权利而斗争》。他指出：

        每一个出现的真理，不仅仅必须与谬误，还应与各种利益作斗争；每一个真理立即遭遇到无数的特殊利益，每一个法的改变，同样要求一场针对既存利益的斗争。

        我们要承认一个现象，有很多人的权利受到侵害，但由于各种原因，他们并不一定会积极争取，或者坚持一段时间后放弃了。就像战场上的人，本来是共同执戈，却有部分人束手退却。而留下来的人，不仅压力更大，还因为人力单薄，面临的难度更大。

        而悖论的是，这些留在战场上抗争的人，一旦他们放弃，放弃的不仅仅是自身的权益，还是社会共同体的权益。

        江歌母亲数年来的孜孜不倦，为事实真相、合法权利而奔走，她所呼告的，正是社会共同体的基本情感——

        为谁而生，为谁而死，死后得何名。

        可以说，江歌母亲的坚持，具有一种伦理的，甚至是一种诗样的意义。为权利而斗争不仅是维护内心的秩序，更是一种对个人自己和集体的义务。

        我们每一个人，都可能是江歌，都可能会招致躲在暗处、伺机而动的饿狼扑食。江歌母亲努力而获得的成果，会成为典型案例，社会全体成员都将得以分享。我们因为善良，希望自己成为江歌；但又不希望遇到不测，成为江歌。

        所以，才会那么多人在支持江歌，支持江歌母亲。

        刘鑫代理律师在庭上称，谁是最大的受益者，江歌母亲接受了多少社会捐助，要求公开银行流水。

        有的人动刀，有的人诛心。

        作为律师，我不评论这样的代理思路，但我想引用耶林的话作为本段结语：

        牺牲一种被侵害的权利是怯懦的行为，人们的这一行为招致耻辱，招致对共同体的最大损害。

        03、装修队003说出了很多人想说而没有说的话

        装修队003在接受新京报采访时说，自己不认识深房理，只是在打击骗子。

至今还有人不理解装修队003，在质疑他的动机和目的，这是一种古老的抹黑手段——通过道德打击去否定一个人的全部行为。

        这些人不能理解，在有人在车祸受伤时，为什么会有人打120，他们要质疑这车是不是你的；

        这些人不能理解，在少女被拖入黑暗处，为什么会有人报警，他们要质疑你是不是和对方有过节；

        这些人不能理解，职场菜鸡被上司不怀好意地灌酒，为什么会有人主动掩护，他们要质疑你是不是也同样心怀不轨。

        在炒房行为中，我们看到的是，一群人有组织地鼓动他人炒房并从中谋利，收取会员费教唆违法之事，整个过程中，房价被炒高、政府声誉受损、炒家爆仓背上负债、银行金融秩序受到冲击，唯一真正稳赚的，是炒房组织者。

        装修队003敢于发言揭开盖子，如同一条鲶鱼追逐池中的真相，才有了大众对事件的认识，避免更多的人进入到套路中。

        装修队003表面上阻断了部分人的发财之路，但是惊醒了更多人不切实际的幻想，以免重蹈7蟹姐姐的老路；让房价不再成为小部分人予取予夺的工具，让更多的人有了公平置业的可能。

        一个冲破谎言的人，可以称为勇者。如果说装修队003功德无量，那是谄媚之词，但ta让狂热的人们放慢了脚步，给躁动的房价降了一把温，让更多年轻人看到奋斗的希望和意义，即使这是心理上的慰藉，也足以让人击节。

        更何况，炒房本来就不道德，组团炒房更是带有原罪。

        我生活在深圳，深爱着这座城市，每当我行走在花团锦簇的深南大道享受着花园城市的气息，每当我出差深夜降落在机场回到静谧的市中心，每当我与家人好友在海边度假游玩，我都清楚这一切是每一个平凡如你我的人，在默默地为生活奋斗、努力，共同推动深圳发展的结果。而少数人的投机获利则是搭上时代便车，他们在狡黠地啮噬这座城市的根基和价值观。

        如今，装修队003在微博上宣布再见，或许ta认为工作已经完成，或许ta不想再承受更多压力，但不管是何种原因，ta已经足够勇敢，承担足够的责任，做到了绝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 有一句电影台词这么说道：能力越大，责任越大。

        我想说另一句，那就是：

        勇气越大，愿意承担的责任才越大。

        04、社会不能让良善者堕入深渊

        不久前《指环王》重制版上映，让粉丝重温那个动人心魄的神魔时代。原著作者托尔金经历了一战与二战，亲眼目睹无数普通人的命运在战火纷飞与时代剧变中转折。在电影里，当魔王即将重现，精灵、矮人、人类不同种族争吵不休，一个普通的霍比特人佛罗多担起了重任，踏上征途去毁灭魔戒。

        霍比特人没有魔法，不会长生不老，也没有争强好斗，但他有勇气承担这个重任，让天下重归宁静。

        最后，人王指挥军队冲向魔眼，高喊：“为了佛罗多！”在那一刻，霍比特人的正直善良感召了全体正义。

        我始终相信，身边的大多数人是心存善意的，他们也会为了升职加薪熬白了头，会为孩子入学跑断了腿，会为一个小物件在app上反复砍价。但彼此相遇之时，也能保持一分克制，保持一分谨慎，不主动害人，但也害怕被人利用。这就是生活的真相。

        我们的社会要保护善良的人们，即使不能为每一个人解决全部的烦恼，但至少要为他们筑起安全堤坝，不至于堕入深渊。江歌、江歌母亲和装修队003，我们可以想象他们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，也就和你我一样普通，过着平静的生活，但现在他们走到了前端，把自己放在大众审视之下。

        正因为如此，我们才更要发现他们身上的品质，才要强调良善是社会的基石。我们希望社会越来越好，希望生活越来越棒，那现在，我们也要释放出心中的善意。

        为了每一位普通人。